话说在颍考叔的帮助下,郑庄公与母亲姜太夫人母子团圆。然而,段的儿子公孙滑却成功挑唆卫国发兵来攻打郑国。
(资料图)
一天早朝,郑伯收到了紧急探报,称公孙滑从卫国借来了军队,正在攻打郑国的路上。春秋战国时,周王朝以及各诸侯国都在各国安排有密探奸细,以便随时掌握情报,这与现代各国的情报处功能相同。
郑伯接到这个消息后便与群臣商量对策,公子吕道:“当初没有留心,让公孙滑逃脱了,却没想到这公孙滑并不庆幸自己能逃得性命,反而还能说服卫公向我郑国兴兵讨罪。然而,从卫国兴兵的说辞来看,应当是误会了主公与太夫人以及段之间的矛盾根源,对我郑国现在的情况也不甚了解。臣以为,主公不如修一封国书,遣信使快马送到卫国,解除误会,如此卫国必定班师。只剩公孙滑一人,便不足为虑了。”
郑伯深以为然,于是写下一封国书:
卫公贤公殿下:寤生遥空行礼两次,奉上国书一封。
寤生家门不幸,以致出现了骨肉相残的事情,实在是让贤公见笑了。但这件事的内情是这样的,寡人已经将郑国境内最富饶的京城赐给弟弟段作为封地,而段却倚仗母后的宠幸,犯上作乱,谋求篡位,寡人对段实在是仁至义尽,而段却毫不领情。寡人顾念祖先留下的基业和先父临终的嘱咐,不敢轻易放弃,不得以将段除掉。段事败之后,母亲姜氏觉得自己过于宠爱段,导致国家出现这样严重的祸事,内心非常不安,于是自行离开了王宫,去往颍地居住,寡人已经将姜氏迎回王宫,依伦常奉养。现在段的儿子滑逃到了上国,恐怕他绝不会向贤公说明段的所作所为。贤公不了解这其中的事实真相,不明白段和滑父子二人实在是造反谋逆的罪人,却命令军队来攻打我国。寡人已经再三反省,自认为与贤公并无嫌隙。恳请贤公仔细考虑其中的情由,莫要助纣为虐,能同寡人一起拨乱反正,擒拿乱贼,如此我们两国依然能如往昔一般肝胆相照,这也是郑国之幸!
卫公收到郑伯的书信,仔细阅读之后,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深悔自己用兵轻率,倘若与郑国无端结仇,真是无妄之灾!叹道:“滑误寡人!”即时便传令收回军队。
然而,郑伯写好书信,信使送到卫国,卫公再发出命令收回军队,又有信使传信到前方军队中,这其中所需的时日实在不少。大家要知道,虽说有信鸽传信,但现实中的信鸽传信远没有影视剧里那么神奇,首先篇幅必须很短,然后极易丢失,只能写密语或不太重要的信息。最关键的是,信鸽传信的目的地只能是固定靶,也就是说,可以带着信鸽去任何地方,信鸽能传信回卫国王宫或军营,但是信鸽不可能找得到移动靶,也就是说,王宫或军营想传信给前方军队,必须要用信使。
公孙滑却是明知自己实际理亏,唯恐卫公反悔,借到军队后便日夜兼程,想着只要两国军队交上手,便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想不开战都不可能。于是那卫国的使者还没有赶到军营,卫国的军队已经将郑国的廪延攻占了。
郑伯满以为自己一封书信必然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没想到再次收到的并不是卫公示好的回信,反而是廪延发来的求救军报,不由得勃然大怒。先礼后兵,也不是不用兵的,真当寡人好欺负!于是郑伯命上卿公子吕和大夫高渠弥共同带兵去争夺廪延。
公子吕认为卫公并不是昏庸糊涂之辈,不可能盲目地支持滑,这其中只有可能是时间太短,卫国的军队还没有接到命令,可是如果两国军队真的交上了手,到时候就算卫公的命令到了,也无济于事。于是和高渠弥商议,两人兵分两路,高渠弥带一支人马直接朝廪延而去,只需按正常行军,不必过于着急。自己则带着另一支人马埋伏在滑可能逃跑的路上,预备伏击。
不得不说,公子吕确实是深谋远虑,且料事如神。高渠弥按公子吕的建议,一路从容行军,来到廪延的时候,果然卫公的退兵命令已到,卫军已经撤出廪延,高渠弥不废一兵一卒便收复了廪延。
公孙滑没有卫军的支持,自己没有军事力量怎么敢留在郑国?听说高渠弥大军到来,立即放弃了廪延,隐匿行踪,再次潜逃向卫国。没想到途中仍然被公子吕抓到了行迹,公子吕借口追赶公孙滑,带着军队一路越过了卫国边境,追到了卫国郊外。
大家可别认为公子吕行事鲁莽,怎么就带着军队闯到别人国家里去了?首先,公子吕是有借口的,无论哪个国家都不可能容忍叛逆,只要公子吕不与卫国军队交锋,不骚扰百姓,也不攻打城池,只是搜索公孙滑,就不算侵略。再者,各诸侯国之间,国君的脸面是最重要的,前面郑国为了让卫国退兵,郑伯曾经写了一封低声下气的国书,但是卫国还是用兵了,这样郑伯很没有面子,所以公子吕要讨回这个面子。
只是如此一来,卫国的君臣就坐不住了,郑国的军队都打进家门口了,这究竟是战还是和呢?卫公与群臣商议对策。
卫公的弟弟,公子州吁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人家都带着军队打到门口了,我们当然要迎敌!”这是主战派。
卫国的重臣石碏道:“此事万万不可!郑国之所以敢带军队入境,借口是追赶逆滑。我国之前因为误会,也曾经派军队与郑国为敌,还攻打下了廪延,这才导致郑国有现在的报复举动。之前郑伯曾经有国书来说明原委,这本是好意。如今事出突然,主公还没有回书,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写一封回书,向郑伯谢罪,再次解除误会。如此郑军自然会退回,不需要劳师动众,更不必无端与邻国结仇。”这是主和派。
(在所有的时候,所有大事发生时,主人身边必然有各种谋士的各种声音,每种建议都有道理,主人的作用就是做决断。然而,大家一定不要认为明智的主人就必须按照书本上所谓的公理正义去决断,这就是酸读书人的看法了。明智的主人做决断的依据永远只有权衡实力强弱,权衡利弊得失。
所谓英雄是下棋能看到后面十步,所以英雄的决断是在上述的基础上,最终结果通常离公理正义不会差太远;所谓枭雄是下棋能看到后面五步,所以枭雄的决断是在上述的基础上,最终结果从表面上看起来有公理正义的外壳;所谓奸雄是下棋能看到后面两步,所以奸雄的决断是在上述的基础上,并不在乎公理正义,能赢就行。
所谓狗雄,是连上述基础都做不好,甚至不能做到赢,也就没有资格谈公理正义。所谓酸读书人,是只知道空中楼阁的公理正义,脱离现实基础,鲁莽者盲目送死,怯懦者牢骚满腹,但总算还是个君子。所谓小人,是公理正义也不懂,现实基础也没有,苟且偷生的人。所谓伪君子,是满嘴公理正义,实际狗屁不通,颠倒公理正义的人。)
此时的卫公如何决断呢?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审时度势是必备技能,论卫国和郑国现在的实力,其实相差不大,真的打起来谁也占不到便宜,而且又没有正当理由,输赢都没有好处,是没有道理开战的。
再者,从前面发生的事情来看,卫国或多或少都承担着行事草率的责任,郑国也并没有特别过分,于是卫公决定按石碏的意见来办,拒绝开战,并写了一封国书:
王卿士郑伯贤伯殿下:完遥空行礼两次,奉上国书一封。
寡人之前错误地听信了公孙滑的一面之词,以为上国因为猜忌而杀弟囚母,导致子侄竟无容身之地,所以才动用了军队。现在寡人读过了贤伯的书信,已经完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公子段实在是咎由自取,公孙滑更是胡言乱语。寡人深悔轻率用兵,当天便发出命令,收回了军队。万望贤伯能明白寡人的悔恨之意,重修旧日之好,寡人自当擒拿逆滑,解送上国。希望贤伯详加考察!
不多日,郑伯收到卫国国书,自觉找回了面子,非常高兴,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卫公既然已经认错了,寡人哪还有更多的要求!”于是召回了公子吕的军队,郑国与卫国重归平静。
说起来,哪一个君侯不希望有一个公子吕这样善解人意又精明能干的臣子呢!做事有分寸,又识大体,确实配得上百官之首。
再说到姜太夫人,近来听说段的儿子公孙滑逃到了卫国,心中正自庆幸段还有子嗣存活,后来又听说郑国和卫国之间屡次有军事冲突,姜太夫人非常担忧公孙滑胡闹,把自己的小命玩儿没了。
要知道,家族与家族之间固然是没有赶尽杀绝之说,贵族之间不会干绝人宗祠的事情,可是家族之内有谋逆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这与其他家族无关,也不涉及斩草除根,郑伯杀了公孙滑是理所当然的。
姜太夫人毕竟偏爱段,只好屡次向郑伯哀求,看在两人是亲兄弟的份上,给段留一个儿子,只留一命就好。郑伯既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思,关键是考虑到现在公孙滑谋逆之名在外,绝不可能再找到帮助,此生已经不可能再有作为,于是便同意了姜太夫人的请求。
郑伯在给卫公的回信中,只说:“寡人已命撤兵,两国言归于好。滑虽有罪,但逆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恳请上国收留他,使段的血脉不致断绝。”也就是说,不必将滑送回来了。
大家要知道,把滑送回郑国,是卫公做出的承诺,也是郑伯同意两国和解的条件。滑一旦被送回,那么无论姜太夫人如何哀求,也是必死无疑的,否则就显得郑伯太妇人之仁了,将被列国看轻。所以,想留滑的一条命,就只能让他在别国的监视下,了此残生,而这也确实就是滑的命运,最终老死于卫国,终身再没有踏足郑国的土地。
到了现在,郑国这一段国内的风波总算告一段落。郑伯作为春秋时期的首霸,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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